赵老汉夫妇佝偻着身子，怯怯地站在讯问室的角落里流泪。原本刚进门的时候，袁检察官就让他们坐下，给他们倒了开水，说走了那么远的路，肯定累了，先休息休息再开始讯问做笔录。再三劝说，老两口没有挪动的意思，袁检察官便安排书记员搬了两把椅子塞到他们身下，他们才相互依偎着坐下。

　　夫妇俩涉嫌犯罪，由于年龄大，身体有病，被取保候审。这次是被移送审查起诉后第一次接受检察官的讯问。

　　“唉，这下可惹出滔天大祸了！”赵老汉抹了一把眼泪，怔怔地望着袁检察官，嗫嗫嚅嚅重复着这句话。

　　赵老汉夫妇是农民，经年累月脸朝黄土背朝天，勤勤勉勉耕作于田间，除了乡间逢会赶集，从没出过远门，可以说没见过什么大世面。他们向来敦亲睦邻，与人为善，很少与人红脸吵架，更别说“过堂”打官司。初次来检察院接受讯问，紧张拘谨、不知所措在所难免。好在袁检察官一直温言相劝，他们的神情才逐渐平稳。

　　“如果俺俩都被判了刑，入了监，罪有应得，绝无怨言。但是，影响了大孙子的前程，那可是他一辈子的事，俺俩死不瞑目。”赵老汉的老伴虽然停止了抽泣，但仍痛心疾首，愁容满面。

　　赵老汉生来体温偏低，虽经多方诊治，但没有明显的效果。随着年龄的增长，又患上了高血压、糖尿病，不得不常年吃药打针，是医院的常客。

　　有一次，赵老汉听一位亲戚说，吃斑鸠肉能治疗体温低的毛病，心中大喜。村北树林里有斑鸠，逮几只吃吃，不花钱还治病，为什么不试试呢？

　　一天晚上，趁着夜色，赵老汉带领老伴，拿着弹弓和手电，来到村北树林里。受到强光照射，斑鸠会一动不动，再用弹弓打，一打一个准。老两口打了二十多只斑鸠，正在庆幸时，被巡逻到此的公安民警当场抓获。

　　二人的行为涉嫌犯罪，可能要被判处刑罚。他们蒙了，尤其是听说被判刑后会对家人产生影响，更是悔恨交加，寝食难安。家中的大孙子学习成绩优秀，身体素质良好，从小就有当空军飞行员的梦想，正在参加招飞考试。如果大孙子受到影响，如果其他的晚辈上学当兵就业受到影响，还怎么面对儿子儿媳和其他家人？

　　老两口像霜打的茄子，蔫了。躺在床上，唉声叹气，精神萎靡，很少进食。赵老汉的病情愈发严重，在外打工的儿子儿媳回来了，住校上学的孙子孙女牵挂两位老人，隔三岔五往家跑，严重影响了学习成绩。

　　讯问过二人，袁检察官不敢怠慢，来到赵老汉居住的村庄走访调查。周围邻居七嘴八舌，议论纷纷。有的说，赵老汉身体确实有病，为了治病抓斑鸠是实情，但老两口当时并不知道抓斑鸠是违法犯罪行为，不知者不为过，简单进行法治教育就可以；有的说，老两口是好人，一直奉公守法，本分做人，即使犯了错，也应该从轻发落；有的说，老两口虽然身体有病，在家却勤劳度日，操持家务，照顾孙辈，使儿子儿媳能安心在外打工挣钱。如果二人被判刑，家里的生活就会走下坡路。

　　对全案审查完毕后，袁检察官及时将案件拿到检察官联席会议上开展研讨，征求意见。大家一致认为，赵老汉夫妇涉嫌犯罪事出有因，情节轻微，主观恶性小，认罪认罚，态度诚恳。综合考量全部案情，对他们作相对不起诉处理更为适宜。袁检察官以此结论向院检委会汇报，得到赞同。

　　接到不起诉决定书，老两口很激动，一再表示，要接受教训，改过自新，以实际行动弥补从前的过错。

　　后来，据当地人讲，农闲时节，经常看到两位老人骑着电动三轮车游弋于各个村庄之间，三轮车上挂着两块硕大的纸牌，上面分别写着醒目的大字——“保护鸟类，人人有责”“严格遵守《中华人民共和国野生动物保护法》”。到了人多的地方，两位老人就会停下来和大家聊天，讲家长里短，讲他们的遭遇，讲法律规定，讲保护鸟类。乡派出所的同志说，两位老人正是赵老汉夫妇，俨然已经成为编外法治宣传员。“还别说，跟他们的普法宣传有很大关系，与前期相比，近段时间以来我们辖区非法猎捕野生动物的案件大幅减少了。”乡派出所的同志既兴奋又感慨。

　　袁检察官回访赵老汉夫妇时，二人正在田间干活。赵老汉大声地向袁检察官解释，儿子儿媳外出打工了，地里的农活老两口还得担起来。他们农闲时到各村转转，和乡邻说说笑笑，既宣传了法治，又锻炼了身体，比吃药有效，现在健康状况好多了。只要身体还能动，这件事将会一直坚持做下去。老伴一旁打趣赵老汉说：“老赵出事后寻死觅活像八十岁的老头子，你们宣布不起诉决定后，特别是大孙子招飞成功后，天天活蹦乱跳又说又笑像十八岁的小伙子，返老还童了！”在场的人都笑了。

　　时至今日，提及此案，袁检察官仍深有感触，依法办案，能动履职，效果良好，也给自己带来了满满的成就感。

　　（作者：郑亮 作者单位：河南省太康县人民检察院）